渣打报告：中国取消生育限制的时机已经成熟

　　中国应当完全放开生育限制

　　人口形势日趋严峻是中国当前正面临的几大挑战之一。

　　根据我们得估算，如果延续二孩政策（一对夫妇最多可生育两个孩子）2018年到2030年期间劳动年龄人口（15-64岁）平均每年将下降220万人2031-2050年期间平均每年将下降750万人，因此，2018-2050年，中国劳动力总人口将减少1.79亿人，直接影响到长期经济增长前景。即便假定2018-2050年期间其他因素不变，仅劳动力减少一项可能拉低年均经济增长率1个百分点，而中国计划在本世纪中成为世界领先经济体。

　　因此，我们认为，中国取消生育限制的时机已经成熟，取消生育限制，可为中国带来人口和经济两方面的利益。假定目前的二孩家庭在政策放开后都生育第三个孩子，我们估算到2050年中国的劳动力人口将比二孩政策增加6%，完全取消生育限制的收益将随着时间逐步增加，我们估算到2100年，中国的劳动力可能比二孩政策下增加24%。从经济角度看，与二孩政策相比，取消生育限制将提高2018-2050年中国经济年均增长0.2个百分点，提高2051-2100年中国经济年均增长0.4个百分点。并且，我们认为取消生育政策可能造成人口膨胀的担忧没有依据。

　　本报告中，我们首先会列出五点主要发现，然后讨论中国现行的生育限制及其对中国人口和长期经济增长前景的影响，最后将解释为什么中国应该取消生育限制，以及取消生育限制能够给中国带来的五大好处。

　　我们的主要发现

　　1．人口红利已经终结。中国的劳动力人口数量在2017年为9.98亿，2013年达到顶峰，大约为10.06亿（图表1）。如果中国继续实行二孩政策，我们估算，2018-2030年期间，全国劳动力人口每年将平均减少220万，2031-2050年平均每年减少750万，2051-2100年平均每年减少430万。换而言之，二孩政策下，到2030年中国劳动力人口将比当前水平下降3%，到2050年下降18%，2100年下降40%。从经济角度看，假定其他因素不变，劳动力人口减少一项就可以使2018-2050年期间中国经济年均增幅降低一个百分点。

　　2．中国人口迅速老龄化。我们的分析显示，在二孩政策下，到2065年，老龄人口赡养率（65岁以上老龄人口占劳动力人口的比重）或将从2017年的13.3%剧烈上升至55%（图表2），而根据联合国的预测，全球平均赡养率水平为2017年13.3%，2065年将达到30%。中国总人口的年龄中位数从1970年的19.3提高到2017年的37.6，超过2017年世界平均年龄中位数30.1（图表3）。联合国预测到2040年，中国人口年龄中位数将超过欧洲平均值46.9，成为。日本、韩国、美国和英国等国家的实际经验表明，人口老龄化通常伴随着生产效率和经济增长速度降低。

　　3．因此，我们认为中国应该完全取消生育限制，改善人口和经济前景。具体可通过立即实施三孩政策，并在短暂观察期之后完全放开生育限制。假定当前二孩家庭在政策放松后都生育第三个孩子，由此估算到2050年中国劳动力人口将比二孩政策下增加6%，到2100年将增加24%（图表1）。到2065年，劳动力人口增加也会降低老龄人口赡养率约7个百分点至48%（图表2）。综合看来，我们预计与二孩政策相比，2018-2050年，全面取消生育限制将提高年均经济增长率0.2个百分点，2051-2100年提高年均增长率0.4个百分点。

　　4．担忧取消生育限制将会造成人口膨胀缺乏依据。首先，2011年以来独生子女政策向二孩政策过渡，育龄妇女的二胎生育率（即某一年份第二胎总数除以15-49岁女性的比率）从2011年以前的1%左右提高到2016年的1.45%（图表4），换而言之，中国只有约51%的育龄妇女生育了一个以上孩子；其次，不愿生育的育龄妇女比例从2000年初期的10%左右上升到2016年的30%左右。因此，2016年，总生育率（每个妇女一生中平均生育数量）从2011年以前的1.16仅增加到1.27，仍远低于世界平均值2.47（图表5）。在这种环境下，即便假定当前的所有二孩家庭在计划生育政策完全放开后，都会生育第三个孩子，中国的总生育率也可能只会从目前的1.27增加到1.74。而且，我们预计中国总人口将在2039年达到15.15亿的峰值（仅比目前二孩政策的峰值高出5%），然后到2100年下降到13.68亿的当前水平（图表6）。

　　5．进一步放开当前二孩政策的迫切性还体现在中国生产率正在放缓。劳动生产率增幅从2010年的10.2%放缓到2017年的6.8%（图表7）。从日本、韩国、香港、美国、英国、德国和法国等地的经验看，随着中国就业人均GDP增长，生产率增幅还会进一步放缓。这使得放开生育限制的必要性更为紧迫，因为放开生育限制可以纾缓被生产率增速和劳动力数量减少同时双重打击所带来的影响。

　　独生子女政策持续时间过长

　　1970年代末中国开始实施计划生育政策（独身子女）。在此之前鼓励多生育，因为当时的领导人认为人口多能带来更多经济增长，1940年代和1960年代两次大的婴儿潮，为中国1980年以来快速工业化进程创造了巨大的人口红利（图表8）。计划生育政策的实施力度在不同时点和地区有所不同。例如，1980年代和1990年代政策实施较为严格，城镇地区较为严格。在具体操作上，农村家庭如果第一胎生育女儿，鉴于重体力农业劳动对男性的需求，允许生育第二胎；少数民族一般不实行计划生育。因此，即使在2011年城镇地区独生子女开始放开之前，全国约36%的育龄妇女生育了一个以上孩子。

　　然而，计划生育政策对中国人口产生了冲击，女性人均生育数量从1970年代初的3.5个下降到2010年的1.2个。计划生育政策阻止了人口爆炸式增长，但是也导致劳动力供应持续缩减。如果中国没有在1970年代末实行计划生育政策，到2017年人口可能超过22.12亿，比目前的13.90亿多出59%。但另一方面，这一政策也导致四十多年来中国少出生约8.22亿人口，儿童抚养率（0-14岁儿童数量占劳动年龄人口的比重）从1970年代的65%下降到2017年的23%（图表9）。随着时间的推移，儿童数量减少意味着未来劳动力供应减少，以及老龄人口赡养率上升，如果问题在过长时间内未得到解决，将会导致经济增速放缓。

　　二孩政策还不够

　　2011以来，中国很多城市悄然放开计划生育政策。多地允许双独父母（夫妻双方为独生子女）生育二胎，2013年以后进一步政策放松，允许单独家庭（夫妻一方为独生子女）生育二胎。2015年，中国全面停止独生子女政策，全面放开二孩生育。

　　政府放松计划生育政策之后收到积极回应，二胎生育率从2010年1.04%提高到2016年的1.45%（图表4），意味着实行二孩政策以后，中国育龄妇女生育二胎的比例从实施前的36%上升到51%，因此，第二胎生育数量从2010年的400万人增加到520万人（图表8）。

　　然而，用二孩政策取代一孩政策并不足以切实改善中国人口状况前景，过去几年二胎生育数量增加的势头未来数年或会迅速减弱，这是因为中国20-35岁的女性（通常被认为为最佳生育年龄）数量预计将在2020年以后大幅下降（图表10）。并且，二孩生育放开后有意愿生育二胎的家庭比重虽然上升，但不愿生育的育龄妇女比重也从2000年初期的10%左右上升到30%左右（图表10），因此，全国总生育率从2011年前的1.16仅提到到2017年的1.27，仍远低于世界平均水平2.47（图表5）。不愿生育的家庭数量增加的原因之一是养育成本大幅攀升。作为应对，中央政府已决定教育成本将在个税中豁免（目前细节尚未发布）。

　　生育限制也造成劳动年龄人口数量减少，中国劳动年龄人口自1949年以后呈三倍增长，2013年达到10.06亿高峰，2017年下降0.7%至9.98亿（图表1）。如果继续实行二孩政策，劳动力下降速度可能显著加快，我们的分析显示，2018-2030年中国劳动年龄人口平均每年减少220万，2031-2050年平均每年减少750万，2051-2100年平均每年减少430万。也就是说，在当前二孩政策下，与2017相比，中国劳动年龄人口可能到2030年减少3%，2050年减少18%，2100年减少40%。从经济角度看，假定其他因素不变，2018-2050年劳动力数量减少预计将造成中国经济年均增幅降低1个百分点，这在经济上是很大的损失，尤其是党的十九大提出中国要在本世纪中叶实现成为全球领先国家的形势下。

　　另一个问题是中国人口正在迅速老龄化，这一点可以从两个方面来看，第一，我们预计中国的老龄人口赡养率将在2011-2065年期间大幅上升；1949-2010年期间赡养率保持在较低的稳定水平，从7.4%上升到11.9%（图表2）；这与世界平均老龄人口赡养率11.7%相一致（2010年）。2011年以后人口老龄化速度加快，截止2017年底，中国老龄人口赡养率上升至15.9%，超过13.3%的世界平均水平。如果中国继续实施二孩政策，我们预计老龄人口赡养率将进一步上升，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在2065年达到就近55%的水平，比世界水平高出将近25个百分点。

　　第二，根据联合国的数据，2017年中国总人口的年龄中位数从1970年的19.3低点提高至37.6，高于世界平均水平30.1和亚洲平均水平31，也高于非洲平均水平19.5和拉美平均水平29.9。联合国预计到2040年，中国总人口年龄中位数将超过欧洲平均水平46.9。根据世界经验，人口老龄化将通过拉低生产效率增速从而影响中国经济增长前景（图表11）。

　　完全取消生育限制正当时

　　我们认为，如果继续实行生育限制，将对长期经济增长前景带来影响，因此，当前中国应当完全取消计划生育，具体实施可通过立即实行三孩政策，并在短期观察后完全取消生育限制。我们认为，即刻取消计划生育对中国而言有五大好处：

　　1．假定目前的二孩家庭在三胎放开会都选择生育第三胎，可以估算2050年中国劳动年龄人口将比继续实施二孩政策增加6%，到2100年将增加24%（图表1）。尽管生育政策放开或不能逆转劳动力供应的下降趋势，但应该可以减慢下降速度，减轻劳动力数量缩减对经济增长造成负面冲击的幅度。

　　2．生育政策放开意味着生育数量上升和未来劳动力供应情况改善，到2065年中国老龄人口赡养率可能下降7个百分点至48%（图表3），这意味这如果政府终止计划生育政策以支撑养老体系，与继续实施当前二孩政策相比，到2065年中国将再增加8，700万劳动力。

　　3．如果取消生育限制，中国人口数量不太可能出现爆炸式增长。即便假定当前的所有二胎家庭在生育政策完全放开后会生育第三胎，我们估算中国总人口将在2039年达到15.15亿峰值，2017年则为13.90亿（图表6）。到2100年，预计中国总人口会下降到低于当前水平13.68亿。相较之下，如果继续实施二孩政策，预计中国总人口将在2034年进入高原层，2035-2080年人口会加速下降，到2100年，我们预计中国总人口将达到大约10.57亿，比当前水平下降24%。

　　4．据我们估算，与继续实行二孩政策相比，取消生育限制能够在2018-2050年提高中国经济年均增长幅度0.2个百分点，2051-2100年期间提高经济年均增幅0.4个百分点。相形之下，即便假定其他因素不变，二孩政策下劳动力数量缩减将会在2I018-2050年期间拉低中国经济年均增幅1个百分点。换而言之，如果中国即刻取消生育限制，2050年中国经济规模将比继续实行二孩政策增大6%，2100年经济规模将增加24%。

　　5．生产效率增速下滑凸显中国进一步放开生育限制的迫切性。2017年中国劳动生产率增速从2010年的10.2%放缓至6.8%（图表7）。从日本、香港、韩国、美国、英国、德国和法国等地的经验看，随着中国就业人均GDP上升，生产率增速还会进一步减慢。这使得中国中国取消生育限制的要求更为迫切，由此将会缓解生产率增长放缓和劳动力数量缩减的双重夹击。

　　我们认为，当前取消生育限制的时机已经成熟，过去四十年来中国享受的人口红利已经终结，劳动力供应迅速下降、人口老龄化程度加深成为中国面临的新问题。

　　（本文系渣打全球研究报告，作者为渣打大中华区首席经济学家丁爽，宏观经济分析师申岚、高级分析师李炜，文章仅代表作者观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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